食品的生意（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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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看了一部纪录片《食品公司》(Food Inc.)， 一直很想写点儿东西，可不知道从何说起，特别是国内的朋友可能对这些事的背景了解很少，我很难把所有的想法在短短的一篇文章中解释清楚。但是今天还是逼着自己提起笔来，因为看完这部纪录片之后的愤怒过了这么多天还让我觉得必须得说些什么。

这部纪录片所揭示的是我们人类在过去50年彻底改变了我们几千年来生产食物的方式。谁能想像我们能消费无数只50天长成根本从未学会站立的鸡？谁能想像农夫保存种子成为非法要被告上法庭？谁能想像今天的牛要吃含有牛肉的饲料？谁能想像所有饲养的动物都要象不健康的人一样天天服用抗生素才能勉强不生病？今天的食品生产是完全的工业化生产，其对自然界和人类健康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这种生产方式必须利用各种高科技的复杂的生产手段，每个环节都必须用高科技的手段监控和补救，否则灾难就有可能降临。很久以前就听过一种说法：越复杂的系统越脆弱，越容易因一个环节出问题而崩溃。我想我们刚刚经历的金融危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吧。复杂的世界金融系统就是那么脆弱，花费了无数资金建立起来的高科技分析模型顷刻之间就完全不起作用了。今天，当我们仔细看看每天生活必需的食品行业，似乎大家重视的都是如何用高科技手段增加产出，如何让家畜们在现有的条件下不生病，如何检测到被污染的食品，但是没有人看看这个全球的食品供应系统是不是也很脆弱，也有可能出现系统性的问题，以及我们现在的系统是不是对人类健康有好处并且是可长期持续。高科技解决不了系统问题，系统是人设计的。

几年前美国有一本畅销书题为《快餐国家》，讲的是麦当劳对美国食品业和餐饮业的巨大影响。这本书一经出版，麦当劳的销售曾大受影响，之后麦当劳被迫在美国推出了比较健康的沙拉系列。书中讲到在过去的半个世纪，由于麦当劳巨大的需求，美国的食品行业从粮食生产到牛和鸡的饲养，屠宰和肉类的供应等等各个环节都为其所主宰，食品的生产已经完全工业化。我印象最深的一点是该书提到为保持食物在其所有的店内都闻起来和吃起来一样，麦当劳对其制作汉堡的牛肉饼进行无数道工业化的处理。处理后的牛肉已完全丧失牛肉的味道，因此麦当劳必须把人造的牛肉味添加剂打回处理过的牛肉使其闻起来象牛肉。制造不同牛肉味添加剂的科学家们都曾聚集在华盛顿的“杜邦圈”(Dupont Cirlce)，每个科学家都能根据牛肉的味道分辨出是谁的产品。这本书出版不久，我在电视上又看到一部纪录片。该片拍摄了一个自愿每天以麦当劳作为三餐并坚持一个月的小伙子的经历。他在试验之前先进行了体检，全部结果都正常。当他坚持以麦当劳为三餐20天之后，他开始出现很多异常的身体反应，只好去医生处检查，发现他的很多指标都发生问题。医生甚至警告他如果继续下去，他可能永远也恢复不过来了。他坚持到了30天，之后花了2年时间才使他的身体重新恢复试验之前的健康。他就此与麦当劳联系了很长时间寻求解释，都没有得到答复，最终他提起了诉讼。麦当劳认为他的试验是不合理的，因为没有人一天三顿饭都在麦当劳吃。而他则根据麦当劳的客户数据指出美国存在大批的“经常食客”，这些人基本上每星期会在麦当劳用餐7次以上， 而这些人往往是相对比较贫穷的人。麦当劳在他进行试验期间还提供“加大量”(super size)，即每个客户点单之后服务员都会问客户要不要付少量的钱加大量。在他提出诉讼以后，麦当劳没有解释就把这项服务取消了。自从看了《快餐国家》和这部纪录片以后，我就很少去吃麦当劳了，过去5年中能记得起来的大概就是1－2次，也都是万不得已才去的。这本书和纪录片使我开始对美国的食品安全感兴趣，每当我看到这些非常干净整洁的快餐店，我总是想他们的食品其实是最不健康的，人们是多么容易被外表所欺骗呀。干净和健康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

这次看《食品公司》之前也知道看了应该不会好受，我的朋友甚至说我们看完这个纪录片一定会很气愤。我想还是知道真相比当傻瓜好，所以还是去看了。我确实是很气愤，甚至到一个星期之后的今天我仍然能感觉到这种气愤，就从电影里几个我印象比较深的事情说起吧。

－ 超市：虽然美国的超市都销售成千上百个不同品种的食品，但这些食品基本都是有4－5家食品公司生产的，只是品牌不同罢了。很多食品商标上虽然还是美丽的农场和农夫图案，但这些让人联想到美好自然和生态的图形跟今天工业化的食品生产已经完全是两码事儿啦，这不过是展示给消费者的表面罢了。

在超市里，最便宜的食品都是工业化生产出来的垃圾食品，基本都在超市的中心。而蔬菜，水果和肉类等则相对于垃圾食品要昂贵很多。电影里讲了一个四口之家，父亲是卡车司机。由于父母工作都很忙，收入又低，他们经常去快餐店买1元的汉堡，4块钱就解决了全家人的一餐。可是如果他们去超市购买新鲜蔬菜和水果，4块钱离喂饱全家差得太远了。他们搞不懂的是为什么有肉又有面包的汉堡可以卖1块钱，而自己去买肉，蔬菜和面包却贵很多。这部纪录片的解释是美国政府给于农业特别是玉米大量补贴，使玉米等作物的市场价格远远低于其实际成本。而玉米是工业化食品行业最重要的原料，从各种垃圾食品到甜味添加剂，到牛和鸡的饲料等等都需要玉米，几乎在超市里可找到的工业化处理过的食品都含有大量玉米成分，这就人为地降低了工业化食品的价格，而真正的蔬菜水果却相对比较昂贵。穷人一般都只能买得起便宜的食品，这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美国穷人的肥胖，高血压，高血脂和高血糖。同时由于美国农业补贴，也在国际市场上挤垮了发展中国家的农业，造成众多发展中国家农业萎缩，农民丧失工作，这是为什么有大批非法的墨西哥移民到美国寻找工作的原因之一。

－ 养鸡场：电影试图采访为世界上最大的鸡肉生产公司泰森(Tyson)提供家禽的养鸡场主并拍摄养鸡场内的实际情况，但是由于泰森事先提出警告，没有人敢同意拍摄养鸡场内部，泰森公司本身对此也不愿作出任何解释。养鸡场主们与泰森签合同，就必须按照泰森的要求不断改进其设备和厂房，造成这些养鸡场主一般都借有大量的贷款。一旦泰森与他们解除合同，他们养鸡场的生存就成为很大的问题，所以没有人愿意冒风险。最终有一个养鸡场主因其合同被解除，同意电影拍摄其养鸡场的内部。养鸡场内所有的鸡都是在50天以下速成的。因为美国人喜欢鸡胸脯肉，所以这些鸡都是经过改良有很大的胸脯。所有的鸡从出生到被屠宰都没有见个阳光，拥挤在自己的粪便中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大部分的鸡都无法站立因为他们一辈子从未有机会站立过。他们所吃的饲料都是掺了各种激素和维生素的，因为这些鸡非常容易生病。自从那天看了这些养鸡场情景以后，我到现在还在恶心。暂且不提这样的养殖方式对动物有多么残忍，他们的生存似乎就意味着为人类提供食品。只想一想我们人吃了这样没有健康可言的动物会健康吗？我非常怀疑。至于为什么我们人类要使用如此残酷而又对自己不利的食品生产方式， 我也不明白。

－ 电影采访了一个解决牛和鸡等在养殖和屠宰过程中感染病毒等问题的高科技食品加工商。整个食品加工程序完全是工业化的过程，全部是金属管道，看起来不象是食品加工厂倒象是化工厂。公司的管理层非常自豪地说他们有各种解决动物感染病毒的高科技手段，可是没有人问为什么这些动物那么容易感染病毒，所有的高科技手段都只是在动物得病以后的补救措施。

－ 种子公司： 美国著名的农业公司Monsanto研制出来的种子可以不被他们自己生产的杀草剂杀死，所以大批农场都转而使用他们的种子， 这就是转基因的种子。在上世纪80年代，由于种子公司的强大公关效应，美国国会通过了法律准许给于种子专利。之后，转基因的种子就开始占领了美国市场，乃至很多其他国家的市场（包括中国）。而农场主却不能保存任何作物生产的种子，保存种子的农场主都会被Monsanto以专利侵权不断告上法庭。目前转基因的种子已占据了80－90％的美国市场，挤垮了使用非转基因种子的农场，因为一旦有转基因的种子混杂到他们的农场，他们也会被告上法庭。农场主们没有Monsanto强大的财力做后盾一次一次地去法庭，所以大家就只能选择了用Monsanto的种子啦。

以上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几个场景。电影也采访了有机食品的农场，甚至沃尔玛。沃尔玛的人员说由于顾客的要求，他们现在也开始出售有机食品了。这是看了这部电影以后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看来作为客户的普通消费者还是有力量要求改变的，只是我们自己必须花时间了解什么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东西，而不是谁做广告多就买谁的。

最近美国有很多社区鼓励大家自己在家里种一个蔬菜花园。同时很多不同于巨无霸超市的小型超市也有不少，专门出售有机食品和自然的草药制剂。我以前经常抱怨有机食品超市太贵而不愿光顾，对一些食品健康忠告也置之不理，但是现在我已经成为他们自觉自愿的顾客。自从看了这不纪录片以后，我更是会非常注意食物的标示。这个夏季虽然没有种自己的蔬菜，但朋友从自家菜园子里采摘送给我们的蔬菜水果却源源不断，看来今年自己种菜的人比往年多了不少。其实健康的食品往往是需要比垃圾食品更高的成本去生产的。如果我们作为消费者不用自己的钱包去投票，我们的食品可能会越来越便宜，但也越来越不健康。我现在的生活哲学是我宁愿多花钱买健康的有机食品，一个月多花的钱不过是一件衣服的钱，可是再好的衣服也没有健康的食品有价值。省钱不应该在健康食品上省。

中国的食品安全问题一直都是困扰民众的话题。中国人一向就非常讲究食品的味道，现在出去吃饭更是味道第一。但是我想以前我们可以只重视味道，因为食品的生产方式几千年沿用下来，很少有今天看起来好看卫生但实际只是垃圾的食品。现在我们只讲味道就不够了。只有中国的消费者站起来，要求健康和安全的食品，用我们的钱包去投票，食品安全问题才有可能解决。

多买些有机蔬菜和谷物，回家自己做做饭吧。不要因为忙忘了与家人快乐地享受健康的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