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股市十大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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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百三

现在总结一下长年以来中国股票市场的十大特点：
第一，中国股市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是经济的晴雨表。全世界股市都是，中国不是。因为，中国股市价格严重偏高，一度曾是美国股市同类股票价格的三倍、香港同类股票价格的四倍。（现在大多数股仍是香港的1.5-2倍）。中国股市不是实体经济的晴雨表，实体经济非常好，但股市总是跌多涨少。
第二，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中，中国股市多数企业是国有企业，产权不清，责、权、利益相分离，效益低下。没有改革好的国有企业是变相的人民公社大锅饭，一度占到55％以上。
第三，由于相当多上市企业效益低下，所以不肯分红，分不出红，也不想分红。改革开放30年来，每年GDP增长9.5%，而大部分公司不分红，这在西方发达国家成熟市场是难以想象的。
第四，无论国有企业、民营企业还是中外合资企业都有强烈的“投资饥渴症”。不论牛市、熊市，都非常渴望圈钱。在这里圈到的钱都比搞实业挣得的要快、要多。
第五，中国股市没有做空机制。只能买进，或离场（抛掉），不能卖空，这样很糟糕。股市下跌，在可以做空的市场有一部分人就可以盈利，一部分人亏损。而中国是一下跌就全国人民都套牢，特别痛。为什么没有做空机制呢？起初，中国股票市场的一大宗旨是为国有企业服务，让国有企业的股价高一点，对发新股有利。而这样搞，没了做空机制，股价就会偏高。
第六、没有合法的坐市商制度。在美国纳斯达克等市场每个股票有几个合法的庄家，也叫作市商。
第七，国家的调控能力极强。1997年时，我有个口号：“戴花要戴大红花，炒股要听党的话。”基本分析与技术分析都很重要。但我认为基本分析要占到60％，技术分析占40％。
第八，中国股市与货币政策关系极其密切。利息涨，股市跌；利息跌，股市涨。实行宽松货币政策，股市可以直上6000点，实行从紧货币政策，股市可以从6100点跌到1600点。
第九，中国证券市场过去有“两化”：上市公司国有化，证券交易所行政化。现在，世界上大多数证券交易所是公司制，整体上是向公司制方向改革、发展；而我国是会员制，交易所总经理等都是管理层任命的，都是国家干部，因此，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会员制，即行政会员制，它有点像国有企业。
第十，中国证券市场的最大特点是：股权分置。这点弄懂了，就把中国股市弄懂了。所谓股权分置，是中国股票市场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和政治原因，从1990年成立中国股市的那天起，中国的所有上市公司都实行股权分置，国家股、法人股不可以流通，允许流通的只是占33％左右的公众流通股。有的股价为何涨不动？就是由于不断有非流通股被放出来；而吉林敖东为何能不断上涨，就是因为它的非流通股少。

股权分置改革是脱胎换骨的革命

关于股权分置问题，我们举个案例来分析：有个股票叫AXBD，它的流通股占了25%，75％是法人股。它是一家民营高科技企业，这个民营企业家和他的朋友共出资0.9亿，占了7500万股，每股平均是1.2元。老百姓的出价是30元，拥有2500万股，共募集资金7.5亿元。这样，出现了全世界罕见的奇怪现象：出钱少的，成了大股东。这首先是一次事实上的侵权，别的国家也有类似的情况，但价差不会如此悬殊。当然大股东的股票不能流通，自然要价就低了。成立股份制公司之初的小股东就在无形中大大吃了亏：由于大小股东的资产要混合，净资产值8.4亿多了，这位企业家及朋友的法人股净资产值及他们的身价顿时从不到1个亿一下子上升到6.3亿元以上了，而中小股东的资产却从7.5亿，下降到了2.1亿，损失巨大。中央电视台记者给我打电话，问我这个股开盘价位会是多少。我说60元左右，它是个高科技公司，流通盘仅2500万股。后来开盘真的是60多元，然后一路上涨，老百姓很勇敢，一直追到90块，接着开始往下掉到40多元。小股东强烈恳求大股东送股，可最初大股东不同意，决定送5000万元现金红利。这样，法人股股东拿到3750万元红利，而小股东只能拿到1250万元。法人股股东两年多就可收回投资；小股东则要命了，要60多年才能收回投资。所以，在股权分置的病态下，组建上市公司以后，大股东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侵犯小股东的权益。这实质上是股权分置的必然结果。
这造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后果：大股东和小股东不是一条心，利益往往是对立的。全世界股份公司中的大股东都代表小股东的利益，而在中国股份公司里大股东不代表小股东的利益，因为它不能流通，股价涨跌跟它没关系。最典型的就是上海的某上市公司，当时17元的股价，16元配股，股东大会上中、小股东全部都反对，可董事长理都不理，投票同意。形成的方案是国家股、法人股放弃配股，中小股东、公众股必须配股，配股是一种义务和责任。大股东放弃义务和责任，却让中小散户承担，因为大股东掌握半数以上的投票权。这就是典型的强奸民意，但却是合法的，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就是制度不合理。大股东千方百计吃“唐僧”的肉；少数公司大股东千方百计坑害中小股东。在股权分置下，中国股市成为上市公司的天堂，二级市场中小股东的牢狱。
不仅如此，股权分置还带来了一个危害——股市没法对外开放。为什么呢？因为只有1/3~1/4的股票可以流通，股票少，钱多，股价高（流通股股价一度是美国同类股价的2-3倍，是香港同类股价的4倍）。所以，绝对不能让外资来上市，它们来上市就等于把河南商丘的房子拿到上海南京路去卖，能行吗？而南京路的房子拿到商丘去卖是没问题的。所以，我们企业可以到美国去上市，美国企业在现有条件下决不可以到中国来上市。只要漏网上一只外资股，我们就反对一次。后来，经济学家华生支持我，证监会就不让外资企业来A股上市了。
后来，一些经济学家就向尚福林主席汇报这些问题，尚主席又向温总理汇报，所有的问题根源都出在股权分置上。这场艰难而重要的改革得到了党中央、国务院的支持。温总理支持改革，而且说干就干，2005年5月9日，这场历史性的改革就开始了。当时包括我在内的一些理论界、证券界人士都忧心忡忡，担心改不成。但后来，这锅夹生饭，还是煮熟了，关键是有政府支持。这场改革的伟大意义在于它彻底切除了中国股票市场的一个大毒瘤。几年后，将会实现全流通。这场改革对于中国证券市场的重要性相当于当年的土地承包，具有历史性意义。尚福林功不可没，历史将会记住他的名字。
股权分置改革是一次重大的革命。但是，我认为股权分置改革还是不彻底的，还是有重大缺陷和遗憾的。平均10∶3送股我认为是不够的，我们算过还应送得更多一些。10送3，中小股东还是吃了亏的，但总比不送要好啊！有关方面的理由是：“从2245点套住到998点人是有的，但不多，大部分在1900、1800点跑掉了。所以我们不能让后面进来的人捡太大的便宜。”我认为这种解释是不对的！当年，美国由于独立战争、南北战争，财政部发了很多国债，但由于财政困难一直还不了，其国债价格从100美元跌到50~60美元。后来发行的国债没人要了。新任美国财政部长向总统建议旧国债应该还，一定要一分不少地兑现，并加上多年的利息，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全美国人民，这样才能在民众中重塑政府信用。后来就这么做了，美国老百姓又信国债了。故而我认为股权分置改革是重大的历史改革，但留下了重大的历史遗憾、重大的历史心痛。2005年5月9号到2006年5月9号，非流通股可以放出来5％；到2007年5月9号，又有5％可以放出来流通。2008年5月9号以后可以实现全流通[1]。
中国股票市场经历着一场大的革命，就像果树嫁接：果树不嫁接永远长不大；果树嫁接时期，抵抗力差，特别容易得病。但现在遇到了绝好的机会——人民币升值。我认为，股权分置改革的成功推进是中国大牛市的极其重要的原因之一，但是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人民币升值。中国只有在股权分置改革完成，全流通实现，人民币完全自由兑换后，中国股市才可以完全走向世界。
总之，中国股市处在中国几千年来最好的发展时期，政治安定，经济高速增长（可以维持几十年）；劳动力、人才既多又优秀，且极其廉价，市场又无限大；整个中国国泰民安，朝气蓬勃。因此，我非常看好它的发展与未来。

[1] 2007年7月，有关权威部门又规定，今后几年，凡是大型国有企业，三年中，每年减持国有股、法人股平均超过5%的，必须报国资委批准。这就使得全流通的压力有所缓减了。应该说，这是很正确的一个决定。——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