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报导：史塔克请辞 冲击欧洲央行核心使命

老浪一期

* 史塔克辞职表明欧洲央行麻烦重重


* 德国成员反对特里谢大买债券的做法

* 欧洲央行已偏离抗击通胀的核心使命

* 新总裁德拉吉临危受命

记者 Noah Barkin/Andreas Framke 编译 石冠兰/孙茉莉/程琳/王丽鑫/肖群英/李春喜

路透法兰克福10月6日电---欧洲央行(ECB)执委会成员史塔克并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但欧元区危机却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史塔克长年在财经单位和央行任职,了解他的人会用"忠诚"、"保守"和"可靠"这样的字眼形容他.来自德国西部酿酒小镇的史塔克喜欢生活中那些简单的东西,比如每周六在法兰克福帐篷市场售卖的牛肉香肠.长期共事的同僚形容63岁的史塔克是典型的"普鲁士公务员",他非常尽职尽责,绝不允许任何事情有碍其履行职责.

正是因为如此,他上月的突然辞职才如此令人震惊.史塔克辞去在欧洲央行的职务,正值欧债危机持续深化,可能导致欧元区分崩离析.他在央行执委会的任期还有近三年,提前离职的消息撼动了全球市场.

史塔克是欧元问世的推手之一.担任德国前财政部长Theo Waigel顾问时,他协助起草欧盟稳定暨成长协定(Stability and Growth Pact).但现在他却选在可能是最糟糕的时候离开.

9月9日发布的声明中,欧洲央行宣布史塔克因个人理由辞职.但根据本文采访的数十位央行人士及高阶政府官员,真正的原因在于,史塔克很担心在总裁特里谢带领下的欧洲央行,而且他断定下月将接替特里谢的意大利籍总裁德拉吉(Mario Draghi),也不太可能令情况好转.

"目前欧洲的整个金融和货币政策,完全与史塔克过去30年来信守的专业理念背道而驰,"一位熟知欧洲央行想法的欧元区高级官员说.

在特里谢领导下,欧洲央行冒进越过抗击通胀的核心目标,大举买进希腊等欧元区弱国债券,避免欧元区分崩离析.对于德国的货币政策"鹰派"人士--他们对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爆发的物价飞涨记忆犹新--而言,这种作法既误导又危险.

史塔克正是其中之一,他的同胞韦伯也是.韦伯今年2月突然宣布辞去德国央行总裁,且不参加欧洲央行总裁的竞争,因为无法认同欧洲央行的走向.

史塔克的离开,紧随韦伯後尘,彰显出欧洲央行正处于十字路口.曾任法国央行总裁的特里谢在欧元区12年历史中,一直扮演关键角色.他拉近了德国和南欧成员国在货币政策方面一严谨一松散的态度.德拉吉即将接任总裁,一些人希望他的任事风格能更德国化,推动欧洲央行重新回到货币政策的根本,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清楚知道德拉吉的想法.

所以欧洲央行内部有这麽多焦虑,也就不足为奇.与史塔克相交十多年的一位德国官员称,史塔克在央行执委会中越发感到孤立无援,苦思数月後终于递出辞呈.

"他真的很烦恼,满面愁容,"该官员说道.

**地震**

12年前德国前总理柯尔(Helmut Kohl)力排国内的反对声浪,推行货币联盟,但目前欧元区已因成员国债台高筑而摇摇欲坠.而本应确保稳定的欧洲央行,自身也陷入深深危机.

因欧洲领导人迟迟拿不出果断措施,欧洲央行承受着要填补资金缺口的巨大压力.为缓解区内弱国的压力,央行过去16个月已掏出多达1,600亿欧元,买入希腊、爱尔兰、葡萄牙、意大利以及西班牙公债.


美国联邦储备理事会(美联储,FED)和英国央行为保护本国经济,纷纷祭出"量化宽松"政策,重金买债,但史塔克和韦伯始终不认同.他们也坚决反对欧元区采取类似措施.无论是否发生危机,他们认为购买公债混淆了货币和财政政策二者间的界限,损害央行的独立性和抗击通胀的责任.很多德国人对此表示赞同.

"欧洲央行还有公信力吗?"德国画报上月在配着欧洲央行大厦将倾的图片上发问道."徒留一堆瓦砾而已."是它的答案.德国明星周刊(Stern)本周进行的民调显示,54%德国人赞成重新使用马克,与2010年5月所进行的调查结果完全相同.

不过私下里很多欧洲央行同僚,包括来自弱国的官员则认为,是德国人目光短浅和跟不上时代,在这场空前的金融风暴下还在墨守传统的货币政策.



**坚守传统**

在协商马斯垂克条约(Maastricht Treaty)的过程中,1982年出任西德总理、见证冷战结束和两德统一的柯尔,利用德国民众对放弃德国马克的抵触情绪作为筹码.他告诉欧洲其他领导人,德国加入欧元区的条件是,未来的欧洲央行必须复制德国央行模式,後者对管理通胀的看重堪称传奇.柯尔基本达到了目的:欧洲央行的架构与欧元区成立前的德国央行大同小异,也有一个核心执委会和一个更广泛的管委会.

拥有六名成员的欧洲央行执委会负责日常事务,其中一席一定是德国人.拥有23名委员的管委会负责每月一次的货币政策审议制订.六名执委和17名欧元区成员国央行总裁均是管委会成员.管委会的政策决议表决也是采用一人一票制,与原先德国央行一致.

考虑到德国对威玛共和(Weimar Republic)时期超高通胀的忧虑挥之不去,1998年底在德国首肯下欧洲央行制定了通胀指引,将物价稳定定义为通胀率"低于2%",2003年又被略微调整为"低于但接近2%".

荷兰前首相科克(Wim Kok)对路透称,"在其他国家,包括我国的支持下,德国人一心一意要坚守央行的独立性."



**两极分化**

时间快进到2011年,情况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欧元区从1999年成立时的11国发展到17国,德国因寡不敌众而需屈从经济小国意见的风险也随之而来.新近加入的五个国家--斯洛文尼亚、斯洛伐克、马耳他、塞浦路斯和爱沙尼亚总人口才刚超过1,000万,但德国有8,200万.

"从经济规模来看,德国是马耳他的500倍,但德国央行总裁与马耳他央行总裁一样只有一票,"David Marsh在他2009年题为"欧元--新全球货币之政治历史"(The Euro - The Politics of the New Global Currency)一书中写道.

实际上,欧洲央行管委会并不是投票表决做出决议.在特里谢及前任总裁杜森贝赫(Wim Duisenberg)任职期间,管委会都是靠着达成共识以确定政策."总裁是凭感觉而不是点票数,"一名欧元区央行官员称.

这在危机前都还行得通.但几位官员称,接着政策分歧变得突出,致使特里谢的角色变得更加独断,加剧管委会的紧绷.

"管委会讨论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绷,"一位区内国家央行总裁称,"有些两极分化."

欧洲央行拒绝对这些保密会议置评.史塔克、韦伯和特里谢也拒绝就本文接受采访.



**与特里谢意见相左**

德国人并非全然反对欧洲央行近期的政策.在欧元区通胀率超过2%关口之际,他们支持央行今年两次升息.回头来看,这些做法考虑不周.欧元区现在面临衰退风险,央行可能很快被迫转为降息.


不过了解史塔克的德国官员称,特里谢在其他议题上固执己见,"拒绝听取他人意见."比方说,他在夏初驳回二次救援希腊的想法,按该计划银行将"估值抵减",或部分减记持有资产.据该官员表示,这种强硬立场不免加重了欧元区的问题.在区内国家同意为希腊债券担保後,特里谢最终还是放低姿态.

特里谢2010年5月首次推动在公开市场购买希腊债券的计划时,史塔克和韦伯都反对.不过韦伯公开反对,史塔克则保持沉默.

不到一年之後,韦伯宣布提前离开德国央行,据知情人士称,这个决定给史塔克带来很大压力.

史塔克在8月被推到临界点,当时特里谢和其他欧洲央行同僚决定重启债券购买计划,在深夜与管理委员会成员举行的电话会议中,同意买进意大利和西班牙债券.

德国官员告诉路透,政府仓卒间希望说服史塔克晚点递辞呈,因为欧元区债务危机很严峻.与总理梅克尔同属基督教民主党(CDU)的史塔克被严肃告知,这个时候辞职时机不当,会让梅克尔在德国议会就扩大欧元区救援机制的关键性投票上,更难获得保守派支持.但这些恳求都没有奏效.

当路透在9月9日报导斯塔克辞职时,一些央行总裁相当意外.总裁特里谢前一晚已被告知,他在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异常激动地辩护央行抗击通胀的纪录.

"我们已经在欧元问世的头几年里保持物价稳定,非常完美!毫无瑕疵!"特里谢咆哮道."我们处在二战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中,我们认真履行职责,这不是简单的工作."



**进入德拉吉时代**

欧洲央行在後斯塔克时代如何演进,成为德国的主要关注焦点.德拉吉下月将接替特里谢出任欧洲央行总裁.曾任意大利央行总裁的德拉吉已出席管理委员会会议多年,但据近旁观察他的人士称,他很少发言.

"他非常谨慎,非常内敛保守,"一位与德拉吉密切共事的意大利高级官员告诉路透."我不认为他算强硬派.他非常务实.他有政治敏感度,行为方式并不教条.每一步都经过周密计算."

执委会人事大变动,将使德拉吉的任务更为复杂.到2012年中期,六名执委在短短两年内都将换成新人.很多德国人因此担心,届时在今年稍早接替韦伯出任德国央行总裁的魏德曼,会成为管理委员会当中硕果仅存的通胀"鹰派"人物.

这个新团队必须驶过险滩恶水,应对迫在眉睫的一系列挑战,其中包括希腊可能违约、经济衰退、南欧国家对撙节措施的抵制情绪和北边对欧元日益高涨的质疑.欧洲央行面临的压力也与日俱增:要求其撤回今年稍早的加息之举,并调整2008年雷曼兄弟破产之後为银行业提供的无限量流动性.

还有饱受非议的债券购买计划.欧洲央行能指望欧洲金融稳定机构(EFSF)接手这项艰巨任务吗?央行又该怎麽解决着充斥不良资产的资产负债表?有些德国人谑称欧洲央行为欧洲的"坏账银行".

"对于即将上任的德拉吉,情况非常棘手,"位于布鲁塞尔的Bruegel智库之副主管Guntram Wolff称,他曾任职于德国央行."他要带领一个全新的团队,成员都很年轻,而且几乎没有央行决策经验."

德国官员的话更直接."他如何管理还是其次,真正问题是他是否具备领导能力,"他影射最近几个月来德拉吉在欧洲央行和整个欧元区面临的重大问题面前保持沉默."不过到11月1日,他非得讲清楚要如何领导欧洲央行."

在宣布离职後的首次公开露面中,史塔克似乎对即将离别的欧洲央行同僚提出忠告.

9月15日在维也纳的讲话中,史塔克强调了制度和原则的重要性,称不能一出现混乱迹象,就马上把这些东西扔到窗外;相反,在危急时刻,这些规矩会成为"绝对决定性"的因素.

"一起火就要大肆放水吗?结果事後发现水灾损害比火灾严重?"史塔克反问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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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5日在维也纳的讲话中,史塔克强调了制度和原则的重要性,称不能一出现混乱迹象,就马上把这些东西扔到窗外;相反,在危急时刻,这些规矩会成为"绝对决定性"的因素.

"一起火就要大肆放水吗?结果事後发现水灾损害比火灾严重?"史塔克反问道.